“天哪，那些浮雕！”贼神忽然剧烈颤抖起来。
我顺着他目光望去，看到的是几十个巨型人像。
我承认这些人像刻得相当生动，有如真人，而且个个气势非凡，但这有什么好怕的呢？
忽然，我眼皮狠狠地一跳，因为我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。
我愣了一下，我想知道的是上一款游戏的事，那至少是千年万年前吧，怎么跟我扯这个？
不过，终结者在冥界的动向，确实很重要，我忍住没有打断老人。
“然后，神迹降临了，一道巨墙出现在东南方，每天升高，直至将灰雾全部挡住，这或许就是你想知道的故事吧。”老人缓缓地道。
我想了想，这灰雾是与阳界的灰色世界同时出现，并不奇怪，而且海蓝已经处理好了，不关我的事啊。
“还有别的吗？”我继续问。
“那只有几年前冥火爆发，恶魔军团出世了。”老人道。
这消息也没用，那次引发地狱火山，我还占大半功劳呢。
老人再没话可讲，我只好去问别人。
最终，还是没有任何新线索出现。
我想了想，还是继续向东南方向挺进。路上到冥火爆发的地点去看了看，并没有什么收获。
时间还早，我没耐心等明天尤丽下来，干脆一口气赶到下一座城市。
进城前，我朝东南方望去，虽然冥界很阴暗，但我还是能隐约看到天边仿佛有面巨墙。
在这座城市同样没找到关于神灵活动的线索，仿佛冥界东南部就是一块被神遗弃的地方。
说来还真是，被合并的各个异世界，没有一处是放在冥界东南部的。
而远方的巨墙，在我心中占据的位置似乎越来越高了。
“这巨墙，对我来说真是一个重要线索吗？难不成当初用巨墙阻挡灰雾入侵的，不是海蓝，而是冥神？”我脑中忽然跳出这样的念头。
这种可能性很小，毕竟冥神当时受伤还未恢复，而且冥神应该没资格与终结者对阵。
不过，盖农建筑师的身份，却与巨墙相当契合啊。
我稍稍放慢脚步，等到第二天，带尤丽再入冥界。
这一次，尤丽坚决地指向了东南方。
也就是整个冥界最东南的那个角落，巨墙耸立的方向。
“告诉我，你父亲大致的模样，或许今天我就能找到他。”我摸出纸笔，按尤丽的描述，用宗师级“绘画术”，画了个八九成相似。
加速向东南方飞行，心里难免有些嘀咕。
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是海蓝想利用我，再替她讨伐终结者一次。
上次在失乐园已经九死一生了啊。
越往东南方向走，越是荒凉，连山川地形都显得那么单调，就是平原一片。
我也就不想那么多了，直奔巨墙。
至少几百公里长的巨墙，给我很大的压迫感，但我还是发现了，这面墙上的花纹雕刻，远不如天柱那样精美大气。
即便海蓝临时赶工，也不应该是这样的水准。
难道真是冥神建起来的？
越来越近了，而这个时候，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路人。
真不容易啊，这最后一段路程，都把我憋得胸口发闷了。
“前面的朋友，问你个事儿啊！”我远远地就叫上了。
那人回头看了我一眼，突然就撒腿奔跑起来。
“不至于吓成这样吧……”我笑了一下，让小龙发动“破碎虚空”，瞬移过去。
“贼神！”接近到几十米的时候，轮到我吓一跳了。
堂堂中位神灵，被杀之后居然也会出现在冥界？
正常来说，高智能NPC死亡，海蓝会将其程序回收，安排一个新工作。
当初南宫英琼带着强烈执念，庞迪克则想彻底休息，出现在冥界都属于特例。
而贼神呢？
再一次瞬移，小龙已经拦在了贼神面前。
“你怎么会是85级？”我惊讶地看着贼神。
如果喝了孟婆汤，会是0级，如果没喝，则应该保持160级才对。
难道这才几天，他就从0级升到85级了？
“那天他被杀的时候，灵魂被我的‘堕入地狱’拖到阴阳之交，之后他应该是偷渡到冥界的。”丘丘从我宠物空间飞了出来，边飞边道。宠物进化到这种程度，自由得让我无奈啊。
我点点头道：“本体被灭，只有一部分灵魂抵达冥界，现在这个等级确实比较合理，贼神大人，相信你的技能也不怎么好使了吧？”
虽然这么说，但我还是不敢大意，召出所有宠物。
现在没有“五循阵”，免疫偷窃技能的能力大幅下降，如果装备被偷，我和宠物们可没把握杀死贼神。
贼神看着我们，面如死灰，许久才道：“给我个机会，让我凭吊一下创世神好吗？”
“创世神？”我愣了一下，“你说上一代的？”
贼神也愣了，然后脸上满是懊恼，显然知道他泄露了重大秘密。
“不错，我这次来，既不是找你，也不是找创世神的。”我笑了笑，“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了，倒想好好了解一下。”
“有些事情，你最好别知道。”贼神苦笑。
我的笑容也有点苦，这么巧遇到贼神，任务线索都送到我面前来了，我能假装看不到么？
就算这件事不是海蓝安排的，但海蓝也没警告过我，我就干脆跟进下去吧。
贼神目光四处飘移，显然是不肯说出秘密来。
“暗黑契约术！”我也懒得跟他耗了，开除掉一个奴隶，开始强行收服。
“战神的威严”、“痛不欲生”等技能也纷纷加上，最大程度削弱其意志。
贼神反应过来后，开始大声尖叫，但竟然没有做出什么像样的反抗来。
一个残缺的鬼魂，已经不再具有神级的实力了，在我当前宗师级的“暗黑契约术”以及种种额外加成下，终于一点点弯下了腰。
系统提示：“收服成功！”
贼神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，久久地蔫在那里。
“其实，就算有海蓝的宠物规则加身，我还是可以不回答你的！”贼神双手互握，颤声道。
我看着他道：“我知道，不过说出秘密，对你应该是一件好事，或许对你的创世神也是如此。”
贼神幽幽叹了一声：“创世神……”
过了半晌，他下定决心般道：“好吧，这么多年来，我一直在寻找关于创世神的线索，并且用我的神念上穷碧落下黄泉，直到自己跌入冥界，才能确认，创世神在那巨墙之下！”
“虽然以我的力量无法做什么，但我只想回到创世神的怀抱！”贼神眼睛红了，就像冥界的兔子灯。
“巨墙之下么……”我抬头望天，海蓝对她爹可真够狠的。
“那生命女神也在巨墙之下吗？”我又看向巨墙。
“生命女神？”贼神惊异地看着我，想看穿我究竟了解多少秘密。
我就装出莫测高深的样子，微笑看着他。
“生命女神肯定是来救创世神的，但我完全找不到她任何信息，所以，她应该也在巨墙之下。”贼神叹气。
我的心有些沉重，真有种想骂海蓝的冲动。
我自己对不起父母，实在见不得别人对父母不好。
尽管海蓝的父亲也不可原谅，但悲剧难道不能就此画上句号吗？
“走，去巨墙！你好好感应，看他们被压在什么地方！”我这口气喷出来，已经收不回去了。
管你海蓝怎么想，这件事我就是要插一手了！
贼神难以置信地看看我，再看看天。
海蓝居然没有任何表示？
黑色巨墙，就像是另一个世界，在我们眼前越来越大。
直到巨墙上的雕刻完全清晰可辨。
“天哪，那些浮雕！”贼神忽然剧烈颤抖起来。
我顺着他目光望去，看到的是几十个巨型人像。
我承认这些人像刻得相当生动，有如真人，而且个个气势非凡，但这有什么好怕的呢？
忽然，我眼皮狠狠地一跳，因为我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。
《法老》世界的生育之神“伊西斯”和冥神“欧里西斯”，也就是荷鲁斯托我寻找的父母。
《高天原》世界的父神“伊邪那岐”和母神“伊邪那美”。
《巴别塔》世界的生命女神“伊什妲尔”和曾经身陷冥界的植物之神“坦姆兹”。
《奥林匹斯》冥后的母亲，生命女神“德墨忒尔”……
各个异世界的生命女神都在这里！
而那些男神，基本上都是生命女神的配偶，而且大多与冥界有关。
这些神像出现在这里，我知道一定不是巧合。
再看到贼神那恐惧的眼神，我有了惊人的猜测。
“这些神像，难道都是神灵本人？”我的心跳似乎都要停止了。
数十位神，而且大多都是那个异世界中顶级的神。
也可以说，世界上各大神话中的父神与母神，都在这里。
而所有神像中，都没有任何生机！
这面巨墙，简直就是一座神墓！
数十位主神的合葬之墓！
是的，就很多神话而言，他们就是主神！
贼神已经瘫坐在地，完全傻了，连他此行的目的都忘光了。
我也傻傻地站了很久，直到感觉有人从巨墙方向走来。
“你是？阿水？”我忽然大叫起来。
虽然早已经不是原来的乞丐或渔民装扮，但那瘦削的脸庞，无神的眼睛，却一点没有变。
“原来是与天啊，你终于找到我了。”阿水看着我，轻轻笑了一下。
“你在等我？你知道我会来？”我惊喜之外，也很讶异。
“噢，我不知道，但每次我觉得累，不想干活的时候，就会想念你啊。”阿水打了个呵欠。
我无语了，这家伙死了之后，还是没变啊。
不过，他可不是死过一次那么简单，还被终结者的力量附体，当过一段时间的大BOSS呢。
“你在这边干什么活？”我看着已经130级的阿水，不过问之前我大致也知道答案了。
“帮助抵御那灰色的世界，因为我灵魂里还留下了一些灰色痕迹，可以从里面找出一些灰色世界的规则。”阿水大致说了几句。
“带我过去看看吧。”我没有说“我们”，因为贼神这种宠物是没有人权的。
阿水并没有拒绝，前面带路，很快来到巨墙下。
巨墙下居然有不少人，光视线所及就有好几百，而且明显比一般冥界居民的等级高些。
“是谁给你们发布的任务？海蓝？”我看着阿水。
“是生命女神，为了让我们更能胜任工作，她还帮我们提升了等级和魂力。”阿水指了指巨墙道。
我惊讶不已，这么简单就得到生命女神的线索了？
我迫不及待地问：“那她现在在哪？”
“我不是指给你看了吗？”阿水看着巨墙。
“啊？难道她，真被压在这巨墙下面了？”我愣住了。
“不是，她就是巨墙。”阿水见我不明白，又补了一句，“巨墙就是她变的。”
“什么？”我目瞪口呆，眼前这几百千米长、数千米高的巨墙，居然是一个人，不，一位神所化？这墙是活的？
“啊！伟大的生命女神啊！你为什么要这样啊！”贼神大哭着扑在巨墙上。
我也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许久，我才问阿水究竟怎么回事。
“当初我落到冥界，并没经过奈何桥，而是直接出现在这东南角，看到生命女神带着一群鬼魂在挖地。她告诉我，她在找丈夫，请我也帮把手，之后给我加了生命力，我等级一下就上去了，并且脑子更聪明了。”阿水开始回忆。
脑子变聪明了？真没看出来呢。
阿水继续道：“生命女神一边挖，一边还要压制那不断变浓的灰雾……”
我打断他：“海蓝没有出手帮忙？”
阿水看看天空，道：“我不知道，反正生命女神一开始还是能胜过灰雾的。”
“终于有一天，我们挖出了一只巨大的手，然而也正是这一瞬间，灰雾的攻势增强了数十倍，生命女神一把抓住地上的手，然后就化身为巨墙了。”阿水叹道。
“那一定是创世神的手！在什么位置？”贼神大叫着扑过来，被我一脚踢开。
“这几十座神灵雕像又是怎么回事？”我看看墙壁。
“我们也不知道，反正每隔一段时间，墙上就会多一座雕像。”阿水伸了个懒腰，表示他说这么多，已经很累了。
“好吧，最后一个问题，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盖……”我刚问到一半就停下了。
在不远处劳动的鬼魂中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之所以熟悉，是因为他就在我身上的一幅画作中。
“是盖农先生吗？”我急忙飞奔过去。
“嗯？小伙子你认识我？”那老人转过头，让我看到那张满是皱纹的脸。
也许是冥界的生活让他变得更沧桑，也许是尤丽心中的父亲形象永远那么年轻，这张脸明显比我画上的要苍老，但我还是一眼就能确认，这就是前幽城建筑师——盖农。
我强压激动，把关于尤丽的事情一件件说给老人听。
盖农叹息，抹泪，自责，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。
“明天我开地狱传送门，把你带到地面去跟尤丽见面吧。”我想不用带尤丽下来，看这压抑的世界了。
“我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么？真是太难以置信了！”盖农颤声道。
“嗯，我有个问题想问你，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？”我提出疑问。
盖农叹息道：“当初我被冥神带到他的神国，帮他扩建与维护建筑，不知过了多少年。直到这灰色雾气出现，为了保护冥界，冥神大人才派我过来修复巨墙，因为巨墙每天都会受到灰色力量的冲击。”
这个回答不出我预料，冥神没理由不担心终结者入侵，冥界在名义上毕竟是他的地盘。
虽然按游戏设定，生命女神与冥神应该是对立的，但为了对抗整个无限世界的敌人，联手是必须的。
无论如何，总算找到盖农，对尤丽有个交代，按我原来的计划，其他事情就别管了。
话虽如此，但还有生命女神这么大件事摆在面前，实在有些心动。
男孩子总是希望拯救世界的，而且，不仅仅是这个生命女神，墙上那一堆生命女神，我都抱有好感。
人类之源，众生之母，不管神话怎样离奇，但不能否认，最早的时候，人类是有共同母亲的。
虽然眼前这些女神都只是游戏数据，但同样也是人类心灵情感的映射。
生命女神为了帮助自己的女儿，化身为冰冷的巨墙，仅冲这一点，我也不能坐视吧。
我一步步走到巨墙面前，隐约感觉到，墙内似乎有声音在呼唤着我。
我想了想，然后伸出一只手抵在墙上。
一道数据流，从我手心慢慢流淌过来，巨墙要与我交流！
心怦怦直跳，我赶紧闭上眼睛，让心灵沉静下来。
脑海中，出现了一个身影，他不算高也不算壮，没有一点点神灵的威严。
“你是？”我有些惊讶，为什么看到的会是一个男人。
“我是颜士林，哦……说错了，我应该是上一代创世神才对。”那男人自嘲地笑了。
上一代创世神？
这就是海蓝她爹？
我身体一麻，也不知是为了什么。
在没见面之前，我对这位“创世神”有许多虚拟的想象，阴森的鬼魂、冷酷的父亲、偏执的科学家、高傲的教授等等，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如此普通的一个人。
不过，越是看上去平凡的人，做出那些不平凡的事，就越显得可怕。
“咳咳，说实话，你应该给自己设计一个符合创世神身份的造型才对。”我忍不住道。
“设计……嗯，小伙子你似乎知道些什么？”颜士林看着我。
我犹豫了一下道：“我有个叫梁波的朋友，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。”
颜士林怔了许久，才长长叹了口气：“小梁啊……在那个世界，还有人记得我，这感觉真好，就仿佛，让我认为自己还活着一样，呵呵。”
我不知说什么好，这位颜工程师，究竟算不算活着呢？
跟我变成植物人不同，梁波的老师在现实中已经被认定为死亡，身体应该是火化了的。
“其实，小梁记得的，是那个世界的颜士林，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？我只是游戏中的一段程序而已。”颜士林摇摇头道。
“说起来，你这个玩家，还真是特别啊。”颜士林目光转到我身上。
那是，相当之特别！
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，接触到这一堆难以想象的事，都不可能如此平静吧！
我顿时出了身冷汗，可不能成为这个家伙的研究对象！
“请问，生命女神，嗯，您的妻子没一起过来？”我赶紧岔开话题。
“她……用所有生命力变成巨墙之后，她的意识可以说已经消失了。”颜士林回头看了一眼，看不出他有什么伤心的模样。
“确切地说，她并不算我的妻子，她是海蓝根据对母亲的记忆创造出来的，至于我和生命女神的故事，也是海蓝事后编出来的。”颜士林的眼神有些复杂。
出乎意料的猛料真是一条又一条啊，搞了半天，海蓝反而是生命女神的“母亲”？
我忽然很同情海蓝，再也见不到母亲，她就给自己重新造个妈出来。
虽然已经变成世界最强的智能程序，但孩子对母亲的感情，仍然保留下来了啊。
不过海蓝明显痛恨她父亲，生命女神怎么会违背海蓝的意志，跑到冥界来找老公呢？
海蓝在地面上，也在销毁关于母亲的史诗。
“对了，那些神灵雕像是怎么回事？”我还是忍不住好奇。
“海蓝不肯让她创造的‘母亲’消失，而且她一直想把‘母亲’做得更完美，所以她不惜将这些母神抓来，融入巨墙之中。”颜士林叹口气道，“或许她会成功吧，毕竟每一个母神，都蕴含着其设计者对母亲的理解。”
“那么，那些父神呢？”我小心地看着对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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